那年,我在山的那頭,青山綠水小石橋,石屋炊煙小黃狗。春天,滿地油菜滿山梨花。
雞既鳴矣,朝既盈矣。田里塘間,勞作人忙。山那頭自有“悠然南山”之寧靜,亦有“落英繽紛”之和美。
懷揣大學(xué)錄取通知書,鄉(xiāng)人遠送,望山里田間,心中流連;阿媽拉著兒的手,一句吾兒,我欣慰;一句吾兒,多保重;阿妹泣涕漣漣,拉著姊手,眼中有著不舍,有著欣羨,更有夢想在閃動;摟著阿媽,牽著阿妹,仿佛耳畔已傳來火車汽笛鳴叫之聲,催我速速啟航。心已起飛,翱翔于山的那邊。
那年,穿梭于林立的鋼筋水泥之間,一路車水馬龍。紅色的高跟鞋、茸茸的雪地靴穿梭于眼前。傍晚霓虹初上,炎炎寒冬,家教路上,我坐在路旁街心花園的護圍石砌上,手里捧著肉包,呵著暖,看著來往的人流,想著憑自己打工賺錢,將學(xué)業(yè)堅持下去,也許畢業(yè)后的某一天我也能踩著堅定的腳步,挺著脊背昂首在這個城市。
那年,業(yè)已畢業(yè)。搬出與親密伙伴同起同息同學(xué)習(xí)、溢滿歡聲笑語、充斥著初次集體生活點點滴滴的宿舍,搬離書香滿園、承載著我都市人夢想的大學(xué),我的旅程有了新的起點。然而夢想是美的,而現(xiàn)實總是離夢想遠的。奔忙于招聘會、網(wǎng)吧,成批量地投簡歷,面試一輪又一輪,為何一份稍好的工作都難求。曾以為,讀過大學(xué),廣闊的天空觸手可及;曾以為,讀過大學(xué),會有一陣風(fēng),將我飛翔的身軀托得更高;曾以為,讀過大學(xué),我可以真正過上另一種生活,快節(jié)奏高效率,緊把著城市的脈搏,然而心卻同山的那頭一樣平靜而滿足;曾以為……面對低廉的工資,困窘的生活環(huán)境,我越來越懷疑,迷失的雛鳥是否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森林。撥通了電話,阿媽暖暖的聲音在山的那頭家里剛裝的電話里響起,一時抑制不住情緒,讓心緒傾泄而出。
那天,租賃的宿舍收到了第一封信——阿媽的家信。家母言,古訓(xùn),女子無才便是德,吾家有女早長成,今乃倦,歸家,嫁。
那年我回到了家鄉(xiāng),那年總覺得鄉(xiāng)人對我有若有若無的冷漠,那年阿媽勸說我出嫁,那年阿妹披上了紅蓋頭,那年我記起一句話 “社會在進步,時代在跨越,為什么我們的路越走越窄了?”在冷靜一段時間后,我再一次確定自己的道路,決定重新啟程。我要考研。雛鳥知倦,然而飛翔過的雛鳥怎能忍受永遠的窩居。休憩過后雛鳥能比從前飛得更遠、更好。那年我再一次走過當(dāng)年鄉(xiāng)人夾道歡送我去大學(xué)的路,只是這一次,只有阿媽伴著我。
路,是走出來的。于是我一步一步,雖跌跌撞撞,卻腳踏實地地走上了考研路。復(fù)習(xí)資料我用的是二手的,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,紅紅綠綠的修改,讓我知道,研路上我并不孤單。心,堅定了。自習(xí)室我是離開比較晚的,笨鳥先飛早入林,而遲歸的倦鳥更知道迷失途中的艱辛�?佳械男�,會更加堅定。吃著饅頭,喝著白開,心里有種平和在滿溢。平和,讓我在考場更加沉著。
那年,“金榜題名”。在家里歪歪斜斜的小柵欄前,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。那年,阿媽的臉上有著欣慰,仍有淡淡的擔(dān)憂。
如今,在山的這頭,絢爛城市,我有了穩(wěn)定的工作,溫馨的小巢,相信阿媽微皺的眉頭已經(jīng)撫平�?佳兄�,我找到了屬于自己飛翔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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